大雪天在村里乱走,见到不远处的门前雪堆上,有位父亲一手抱着被裹成粽子般的满月小女儿,一手推着载有两岁大女儿的 toboggan(一种平底雪橇)快速从坡顶滑出去,雪橇周围被切割的雪片溅起小朵如浪花般的“尾烟”,小女孩每次一滑到坡底便即刻转身跑到她父亲身边,请求再滑一次。
聪明的孩子在预感 toboggan 会翻车时会记住父亲教给她的保护姿势,顺着侧翻,屁股落地、抬手固定,等下滑趋势停止后才起身拍拍满身雪花又折返开始新一轮尝试。
路尽头的小型滑雪场地内外汇集了不少孩子。耍帅的人习惯表演扭身刹车或跳转方向;初学者谨慎前行还是会带板翻滚;父母护在俩孩子左右一起从坡顶滑到平地,每一次都表扬他们不同的进步之处;也有与孩子同行的父亲因为不熟练转向技巧而滑偏了轨道,再被自家孩子领回来的情况。
雪粒在滑板边缘被切飞,铲起如浪花般的尾巴。身着橙色冲锋衣的老人很显眼,不仅技巧娴熟,滑行无停顿,还会顺便在飞驰途中单手举着相机给孙辈们拍照,可以啊。
场外即是 toboggan 的领地,用它来载小人儿运雪球再好不过。树林里、坡地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搭档滚雪球的孩子们,等到推不动时再搬来 toboggan 运输。在雪球上翻滚或者直接啃雪球,这都是孩子们能想到的自由乐趣,大人们除了提醒安全之外,一律任其发展。
下午遇到 Estelle 带着女儿们来雪场玩 toboggan。她的小女儿 Flare 今天九岁生日,是时候让她称“大王”了。
穿过雪场隔壁树林,一片宽敞开阔的野生旷地成了孩子们的冰雪乐园。他们拉着 toboggan 的缰绳直立在雪橇上从最高处冲向最远处的低地;也有孩子趴着滑行如同海里前进的八爪鱼;如果实在拗不过大人的请求,就勉强同意和爸妈一起坐在雪橇上,但孩子一定是霸住最前面可以控制缰绳的位置,这样才像个冲锋战士呢。
Flare 一次次从最高处冲下平地,又不厌其烦沿着坡地奔到最高点。每一个孩子都是如此,大概是想在太阳下山之前再多飞行几次。
晚上有幸被 Estelle 邀请去她的农场小屋参观。屋外是散落羊群的广袤草原和冬天无蛋可下的母鸡鸡舍,屋内三条狗、两只猫,以及满头银发、端庄沉静的大家长——Estelle 的母亲。
“Flare,这只是我的建议,你需要学会自己做决定。” “Flare,吃多少零食就拿多少。不要把手上的食物再放回盘子里。” “Flare,你应该注意到我正在和客人说话,迟点再回答你的问题。” “Flare,你这样抱着 Zipper(小猫名)它会很难受。我们应该尊重地球上每一种生物,特别是对小动物的保护。”
Estelle 母亲是德国人,战后随着她家人来到澳洲,年轻时独自去欧洲生活数年,四十岁开始学英文,喜欢历史与文化。孩子们亲切地称呼她“乌米”(德文发音,即外婆的意思),也总是在她轻声讲道理中成长得更有礼貌与修养。
我非常喜欢与她之间的交谈,尽管每次回答她的问题,都要在脑子里先写一篇小作文。
“来澳洲一个月,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如果回看过去十几年的成长,你觉得发生了哪些变化?”
我磕磕绊绊说了很多句子,一方面内心想表达更多内容来代替“一句话总结”,另一方面在她的引导下也延伸了些许思考。
我谈到小时候读书时都是遵从老师教诲,长大后开始主动搜集整理资料以形成自己的观点,特别是在能够“越狱”后。她说她第一次落地欧洲时最大的感受是这里竟然拥挤得无法舒展双臂,人们步履匆忙,生活节奏像是被按了“快进键”。而澳洲的地广人稀让大家很容易生活在自然里,与众多动物一起,人们友善好客,任何时候徒步疲劳都可以借宿就近的家庭,受到温暖照顾。
她鼓励每个人都尽可能往更远及更多的地方看一看,然后发现生活可以被扩充为意想不到的形状。
她回忆最早去欧洲时经停香港,在一间食铺里与语言不通的老板娘点了一碗令她至今念念不忘的热汤面。多年后她从欧洲回国再次经过香港时,执意并且成功找到了这家面店,上了年纪的老板娘和味道丝毫未变的热汤面让她一瞬间搭乘时光机回到了旧时光。她永远记得这种被神意安排的感受,每次回忆起来都如同坐在狭小的桌前,闻到碗里升腾的热气,倒转旧时今日光景。
她继续轻声说着故事,壁炉前的猫狗蹭着自己的皮毛暖呼呼地睡着了。Flare 在桌前安静涂鸦填色卡,Estelle 在后厨点缀给女儿的生日蛋糕。是“乌米”给这里的空间洒下了静谧香氛,大家都自动乖巧了呢。
抬手看了时间,可以准备换衣服出门吃晚餐了。Flare 进屋捣鼓了一阵,拿了件夏季清凉吊带衫问她能否穿这件。
“Flare,这件衣服很漂亮,但是夏天时应穿夏天衣服,冬天时应穿冬天衣服。
临走前,她们建议我要尝一尝袋鼠肉和鳄鱼肉。袋鼠肉的味道比牛肉多汁,而鳄鱼肉的味道介于鸡肉和牛肉之间。反正都很好吃。我咽了下心颤的口水:“好的,找机会一定尝试。”
晚安啦。小妞生日快乐!